2024年10月31日
顧永磊
2022年11月5日的二板橋。岳霄 攝
一路滾滾東去的沙河，與潁河匯成了一股浩渺的水流，在這里放慢了腳步，與南下的賈魯河形成了三川交匯的壯觀景象。橫跨賈魯河的二板橋，在三川交匯處成了一個令人遐想和充滿詩意的所在。遙想當年，二板橋附近店肆林立，橋下舟船簇集，暮色降臨，長橋臥波，燈火燦爛，宛如彩虹，明清時期周家口八景之一的“虹橋燈火”在這里風光了數百年。
始建于明朝崇禎年間（公元1637年）的二板橋，在跨越了30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見證了漕運重鎮周家口的滄桑變遷，承載著生生不息的民間記憶。一代又一代人的腳步和南來北往的車輪，把二板橋的橋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盡顯滄桑。二板橋猶如守望的老人，親見了賈魯河兩岸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情景，見證了周家口商賈云集、貿易繁榮的輝煌，親歷了歷史的變遷和時代的新生。
二板橋不像其他的大橋，有很長的引橋和高大的橋墩，它的橋墩較低，當賈魯河水大時，河水漫過二板橋，與周圍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在二板橋上行走，你可以聽到水流的聲音，近距離欣賞魚兒在水中游動，感受大自然的寧靜和美好。這種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狀態，使得二板橋成為了休閑和旅游的目的地。當年漕運繁忙時，大小船只往來河上，客船、貨船、游舟，來來往往，還有游歷山川的文人墨客、南來北往的大小掌柜，熙熙攘攘，一派繁榮。
清朝末年曾任河南知府的朱雋瀛有詩為證：“第二無泉有板橋，長虹猶能濟人遙。為當渡口多漁跡，侵曉霜痕尚未消。”這首名為《二板橋》的詩是朱雋瀛1909年所作。當時，朱雋瀛任周家口厘金局局長，相當于稅務局局長，他在周家口的詩作被收錄于《周濱集》。他記錄了晚清周家口的風土人情，為二板橋“虹橋燈火”的繁華留下了珍貴的贊美詩篇。這何止是詩，簡直就是一幅畫卷。
當你穿越歷史的時空，立于橋頭，極目南眺，不遠處沙潁河南岸修復一新的古渡口在藍天白云下若隱若現，河對岸的楊柳郁郁蔥蔥，偶然露頭的城墻式建筑更是搶眼，我想到了周家口八景之一的“普濟鐘聲”。那一刻，我分明看見了三川交匯處的河對岸，淡淡的河霧里那座歷史深處的磨盤山，聽到了普濟寺的鐘聲回蕩在歷史的天空。我的思緒又陡然活躍起來，但身后的二板橋卻沉默無語，把一肚子的故事與傳說，化作了岸邊搖曳的紅柳、葳蕤的蘆葦，以及不遠處幾只似醒微醉的白鷺。
傳說二板橋旁邊有座一板橋，為河西一富商修建，所以富商有優先過橋權。一天，河東王財主過橋時，正趕上河西富商過橋，王財主理所當然禮讓富商優先過橋。躲閃到旁邊的王財主心里很是郁悶，心想自己富甲一方，過個橋卻低人一等，遂出資在一板橋旁邊修建了一座更寬更大的木橋，俗稱二板橋。由于二板橋寬大，人們多走二板橋過河，一板橋遂被棄用，不知所終。
另有傳說二板橋為淮陽竇姓大戶所修。當年淮陽竇樓一富豪的女兒嫁到了河西，該女每次回娘家需要渡河至河東。一次渡河時，等很久不見渡船，天色將晚渡船方至，聚集在岸邊苦等一天的人們蜂擁而上，爭先恐后擠上船。竇家小姐拼了命才擠到船上，又險些被擠掉水中，遂與人發生爭執。回家后，竇小姐委屈至極，放聲大哭。她的富豪父親問明原委后，大手一揮，在賈魯河上修建了一座木板橋，方便其女兒過橋。這便是二板橋的來歷。
歷史上的二板橋原名為大板橋，明朝初建時為磚墩臺木面橋，到清朝中期，因橋西側修筑寨墻，并修建了虹濟門，二板橋在虹濟門下首，因此被稱為虹濟橋，“虹橋燈火”的名稱就源于當時的橋名。清朝乾隆年間，周家口人孔興銑重建木質結構的虹濟橋，此后數次修建的二板橋全是木板所鋪，用大鉚釘及鐵鏈相連。直到1982年，二板橋因年久失修才被拆除，后于1993年在舊址上翻新加固，又建了一座石橋，人們仍然習慣稱之為二板橋。
300年間，二板橋由一座交通之橋嬗變為休閑之橋、觀光之橋、文化之橋、精神之橋。當年漕運繁華的周家口，二板橋作為交通樞紐，既是繁華的商業所在，又是人們日常生活的重要場所。橋兩側酒肆林立，商賈云集，橋下換乘的過往商船浩浩蕩蕩，每到夜晚，橋上橋下流光溢彩。人們在橋上交流信息，開展商品交易，慶祝節日，甚至在橋上舉行婚禮。這種獨特的社交功能，使得二板橋成為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也使二板橋充滿了人情味和生活氣息。
賈魯河兩岸的人們，不僅天天行走在橋上、休閑在橋邊，甚至把見面的地點也不約而同地定在“二板橋”，這足以看出二板橋在人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因而，二板橋也當之無愧地成為人們追求幸福生活和建設美好家園的精神象征及文化載體，數百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煙火氣息。周家口有名氣的小吃在二板橋都能找到淵源，頂糕、燒麥、丸子湯，還有老燒餅遠近聞名。很多人不遠數里專程到二板橋，品嘗正宗的特色小吃。時至今日，二板橋附近還有不少家傳的手藝人服務著賈魯河兩岸的群眾。
繁盛時期的二板橋兩岸綠樹成蔭，客舍林立，酒肆、茶舍隨處可見，與近處的渡口連成一片，相映生輝。當年，那些南來北往的人們在這里登上客船遠去，送別的文人雅士或醉酒一場、或揮淚以詠，情人眷屬或站立橋頭相擁而泣、或殷殷囑托依依惜別。而運糧的船工、糧商，則趁換乘的閑暇，暫時卸下一路的緊張與疲憊，在二板橋兩岸尋一茶館小酌一杯，積攢精神，繼續北上。
日月如梭，時光荏苒。“虹橋燈火”已是老情老景，陳年舊事。隨著城市建設的發展，一座現代化的水泥大橋橫跨賈魯河，橋下河水碧波蕩漾，水光接天。但老舊的二板橋依然在風雨中搖擺著的歲月，走不出周口代代人的記憶。如今，兩座二板橋已經成為三川交匯處的特別風景，更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歲月滄桑，新橋如新，舊橋依舊，只是沒有了商旅往來，少了店鋪林立，只有賈魯河水纏綿在二板橋的兩岸。舊橋映襯著新橋散發出詩意的韻味，給新橋抹上了一層滄桑的色彩。而新橋就像一首詩，讓過去與現在和將來的人們享受著港城發展的古意，滿足著人們懷古的幽情，讓人們依然能聽見水拍河岸、雁啾蒹葭的聲音，依然能看見斜陽照水、鳥宿蘆花的景象。長虹、渡口、曉霧、斜陽、漁翁，同樣也是清朝末年河南知府朱雋瀛筆下的“虹橋燈火”，猶如一幅充滿詩意的水墨畫卷，充盈著周口人的鄉愁。
